【忘羡】《回眸》章五 魔道觉醒
第五章 魔道觉醒
冷泉……
嗯？冷泉？
蓝湛眉睫一跳。与魏婴在泉中发生过的一切都莫名地浮上心头，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也突然火辣辣地灼烧起来，绯红晕染。
罢，冷泉也好——精血之契全凭妖之诚心，因而结契之时控制不住、妖力四溢的状况也多有发生——这个时辰冷泉不会有人，而离修炼处又远，纵使有妖力溢出也不至于散得太远。
冷泉雾气飘寥，白烟渺渺，淡淡的檀香气息传来，清心静欲。刚到墙沿，魏无羡便欢快地扑了下来，往水里一头扎了进去。
蓝忘机见状急呼：“魏婴！兔子不可沾水！”他随后翻身跃至池边，扯下抹额便向池中的魏无羡甩去。
魏无羡乃是云梦莲花坞出身，就算化身兔子，也不可能不会游水。他扑腾地正起劲，忽见空中一条雪白的抹额递来，蓝忘机关切的语音也隐隐传来——咳，不接白不接——他一口咬住抹额，任蓝忘机把自己拖上岸来。
虽是浑身湿淋淋地趴着，却也因这么一洗，一身灰毛干净了不少。魏无羡道：“喂，我们是兔子不假，可我们也算是妖啊。哪里这么容易见水死的！含光君这是养兔子养糊涂了？”
蓝忘机自顾自系上抹额不语。
蓝湛沉着脸看这两只兔子打闹，不语。
“好啦好啦，”魏无羡甩干了身上的水，任由蓝忘机替他梳理毛发，“洗干净了，可以干正事了。含光君，你说是不是啊？”蓝忘机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蓝湛无法得知他二人的交谈，但见那只最是调皮捣蛋的兔子向他伸出手来，也便明白了意思。他抽出避尘，右手指尖划过剑锋，魏无羡也同时将掌心在上方划破，妖与人的血交融，以避尘为引，结下灵契。
血脉相融之间，寓意着生死同命。人若身死，妖绝不可能苟活。而妖若灭亡，人却无恙。天涯海角可知你在何方，永生永世绝不背叛。这便是人妖精血之契，非心诚不能签下。
澎湃的力量涌出，蓦地被不明的力量冲击，蓝湛辨明来源，不由诧异。这并非结契引发的妖气，而是——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强大到搅动了这一带的尸气。
这是——御魔之道。
云深之内蓝氏长一辈盘坐修炼时均感受到了这突发的怨气，齐齐睁眼，手搭上配剑，追溯那尸气来源。
魏无羡自知不妙，连忙收敛心神。可由于化身于兔，灵力又低，怕是很难镇住场面。鲜血滴落，他迅速完成结契，随后拔下地上一株青草，草草几笔画上镇尸符语，卷起便吹。
刺耳的音调响彻云深，蓝忘机同样感受到了此中危急——魏无羡溯洄至此从未有过失控的状态，本就通红的双眼添了几分魔气，更显血红。由于借身兔子灵力低微，无力御使尸鬼。可谁知晓结契时意外地触发了魔道，魏无羡前世控尸的气势复还而来，而这具躯体却绝对承受不住！
云深周边的尸气蠢蠢欲动，向魏无羡围聚而来，只是惧怕云深的结界，不敢肆意入内。蓝忘机但恨无琴相助，只能忍受着刺耳的尖音，一边给他输送灵力助他运气，一边加强那符篆的力量。
魏无羡额前涔涔冷汗，难道……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吗？永远都逃脱不了的吗？！——不，我明明答应过——这样的情况，再不可能发生了！
蓝湛，蓝湛……
他一口气吹破了音，本就尖锐的草笛音更是如泣血一般撕裂了天地，划破了耳膜。殷红的血从兔耳上滴下，滚落在绒白的毛发上，晕染开来。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随之平息下来的，还有那蠢蠢欲动的尸气。
蓝忘机拥他入怀，点点鲜血也沾上了忘机的抹额，红得触目惊心。魏无羡吐出一口血，平复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对着蓝忘机道：“看，我还是很厉害的不是吗？已经能控制住啦。”
蓝忘机只是紧紧地怀抱着他，为他拭去血迹。“幸好。”
他的耳朵充满了隆隆之声，周遭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化作了噪音传入耳中，但他还是清清楚楚地认出了蓝忘机的声音。魏无羡享受地躺在他怀里，伸出爪子来抚平忘机的眉头，笑道：“我们蓝二哥哥皱眉头可不好看……对嘛，幸好止住了，尸气由我一力平息，又与蓝湛结下了契约，也不会再被怀疑了。”
蓝湛一直紧握避尘剑，凝眉忍着这一切。自从魏无羡身上突然之间爆发出魔力的气息，他便时刻注意着那变化，眉头皱得更紧。
怨气？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魏婴那日在课上谈论的御魔之道吗？
蓝湛起身，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澜，“契约已成，便全心信你。方才云深四周尸气大作，今日只怕叔父那一关难过——但已经止下，不甚妨事。你，控制一下身上的气息。”
魏无羡与蓝忘机身上尽皆不是妖气，之前两人身上气息都极淡，也直接导致了魏婴、蓝湛都不曾发觉他们的异常之处。蓝忘机身上甚至是淡淡的檀香夹着仙气；魏无羡则是一股子的桀骜不羁，至于什么味道……还真是混杂着不清楚。
然而魏无羡方才突然爆发出的、修炼过鬼道的气息，却分外引人注意。不过，与其说是爆发，不如说是觉醒——魔道的觉醒——魏无羡心中明了，撇了撇嘴，对蓝湛点点头。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只怕……蓝启仁不可能等到蓝湛自己去认罪吧。
果然，蓝氏家主青蘅君、学究蓝启仁已匆匆御剑赶来。
青蘅君俯下身细细查看两只兔子，蓝启仁则首先沉声道：“忘机，你近半月来课业如何？”
蓝湛低头应答：“不曾影响。”
蓝启仁冷哼一声，又问：“这两只，是魏婴那小子给的？”
蓝湛答：“是。”
蓝启仁的眉头切得更紧，正想疾言厉色训斥他一番，青蘅君却忽然道：“忘机，你与它签下了契约？还是精血之契？”
蓝湛颔首道：“是。”
蓝启仁忽然不说话了。
青蘅君缓缓起身，将两只兔子放好，“既然已经签下了这等契约，那它便不会违你意志，更不可能对我云深造成危害。忘机能有此等机遇，也实属难得。启仁，走吧。尸气既已平息，无碍。”
蓝启仁欲言又止，但见到低着头虔诚认错的蓝湛，到底不忍责罚。更何况他根本不算违禁。丢下了一句“小心为上。”便随家主走出。只是侧目见到那衔着一棵青草，斜眼笑着的兔子时，莫名反感。
蓝忘机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潮澎湃。他暗暗握拳，“父亲，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您离开。”魏无羡搭上他的背，柔声安慰：“绝不会的。相信我们。”
见到父亲与叔父走后，蓝湛松了口气，唇张了张似乎想说话，片刻之间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没能把“阿羡”“阿蘭”叫出来。
蓝湛道：“没事了。”他又指向蓝忘机，“他，如何？”
魏无羡比划道：『哦，他啊，他虽然没有结契，可他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的！』
蓝忘机：“……”
随后，蓝湛又手足无措地看着两只兔子咬在了一起，然后双双跌入了冷泉里。身上的血花在池中泛起朵朵暗红的涟漪，然后随着激烈的波动消失在水花里——
“谁的？”
“……二哥哥，好二哥哥，我是你的，你的，行了吧？”
“嗯……”
“啊……你别咬我！你会游水吗？”
…………
寒来暑往，不觉第二年秋。
蓝湛逢乱必出的名头渐渐响起，每次夜猎随身带着兔子的形象也广为传扬——不过，每当有人被兔子救下的时候，便此生都再嘲笑不出来了。
蓝湛为蓝忘机与魏无羡各打造了一柄仙剑，由于不明兔语，因此剑不曾直接命名。然而待到出炉，剑式却与避尘、随便一般无二。
魏无羡把玩着缩小了比例的剑，叹口气道：“给我一支笛子多好。诶，哪天找机会自己削一支！”
蓝忘机抽出雪亮的避尘剑，凝眉道：“既可走正道，为何不走？”
魏无羡嘻嘻而笑：“哎，我不就随口说说嘛，你别每次都当真啊。在人前划出一道蕴满灵气的剑势才合我意嘛！”
他握着随笔扬眉比划着，灌入灵力，随笔的剑身蕴起一道血亮的红光。蓝忘机定定地看着他，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魏无羡奇道：“蓝湛你干什么？”
蓝忘机轻轻地松一口气，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看向魏无羡的眸子轻柔温雅，“无甚。如此最好。”
魏无羡一笑，爬上蓝湛的肩头，蹭着他的抹额道：“哎呀，二哥哥待我最好了。不过，这个蓝湛可越来越没当时可爱了啊，是总是被我欺负的缘故吗？”
蓝忘机的眼神里满满是“你还好意思说！？”
魏无羡自己举例着：“比如说，以前我气他，他都涨红了脸不说话，那天居然开始反击了！奇也怪哉！再比如，就像现在，我撩他抹额，他他他……没反应了……”
无人的小径上，蓝湛身背忘机琴，手持避尘剑，目视前方，完全无视了身上那只调皮的兔子。原本应该随风飘扬的云纹抹额却在魏无羡手中翻转，那兔子，嘴上总是噙了一抹笑意。——似乎只要待在蓝湛身边，就永远是幸福快乐的样子。
“含光君，你说……小蓝湛若是现在这个反应的话，到那天岐山百家清谈会，会不会也……”他故意拖着后面的长音不说下去，撩蓝忘机好玩儿。
蓝忘机生硬地道：“不会。”
魏无羡把耳朵搭过去：“为什么？我可记得蓝忘机当年很是恼怒啊，边上人都劝着你说——都是男子——还不告诉我抹额的含义，害得我猜了几十年几十年你知道吗？”
蓝忘机淡淡一笑，“但那时，不会。”
魏无羡看那笑容，脑补到蓝湛的脸上，立刻云里雾里起来：“好好好，那就等着瞧吧。”
…………
不过多久，岐山百家清谈会如望而至。
蓝湛一袭正红圆领袍衫，系九环带，袖口紧束，面若敷粉、冷若冰霜。三分文雅，三分英气。都是大红衣衫，小魏婴扯了扯身上的红袍，去看蓝忘机，莫名觉得他活像一名新郎，眉宇间自带仙气飘飘。自第一天起，魏无羡就几乎一路盯着他，眼睛不肯离开半分——这七天一过，蓝湛可又要回到披麻戴孝的样子了，多可惜。
这日早间的座谈会上，蓝湛挺得笔直，坐得端正，各人无聊的论题，他也听得认认真真。魏无羡则照样是昏昏欲睡，一直看着风神俊朗的蓝湛吊精神，只可惜那辩论实在太过无聊，他每个晚上又不得安宁，便一头磕到了忘机身上，耳朵一垂，眼睛还眯着盯着蓝湛。
蓝忘机忽然道：“魏婴。”
魏无羡眯眼，抬头：“你叫谁？”
蓝忘机道：“你。”
魏无羡突然来了精神，道：“二哥哥找我何事啊？”
蓝忘机的眼中看不出半分情感，道：“这两日，你一直在看蓝湛。”
魏无羡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行啊你蓝湛，以前藏着一缸子醋也就算了，绵绵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任你也得着急我被抢走了不是。可现在，二哥哥吃的是谁的醋啊？”他挑眉，拨弄着蓝忘机的睫毛，嘻嘻而笑。
“不。”蓝忘机道：“可是，魏婴，这一世的你，凭什么喜欢我？”
魏无羡一口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抚上蓝忘机的唇，主动送了过去，啃咬着道：“二哥哥，你从小就那样可爱，那样好看，叫人不喜欢都难；没错，我真正喜欢上的，是被献舍回来，对我千般关照万般疼爱的你。但是，蓝湛，你优秀，你杰出，你有哪一点不好？你从射日之征起就开始关照我，劝我，别人奉承我时只有你指出弊端，众人抛弃我时也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魏婴他凭什么不喜欢你！”
蓝忘机心头一动，拥紧了他，声音沉稳有力：“而你，自始至终，都未曾变。”
魏无羡心知他想说，他喜欢上的正是这样的魏婴。心中柔情起处，欢欣无比：“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我的蓝湛，再等十三年。”
“嗯。”
这个无聊漫长的早上，竟这样转瞬即逝。
…………
下午射箭比赛，蓝湛背一束尾羽雪白的箭，正低头试弓。纤长的手指在弓弦上一拨，发出琴弦一般的音色，动听而又刚劲。
两只兔子跟在蓝湛身旁，魏无羡眯着眼睛看蓝湛弹指试弓，刚劲的一声拨出，甚至还未开射，魏无羡就很是卖力地喝彩起来，一只兔子灰白色的身形在蓝湛眼前活蹦乱跳的，引得众人咯咯浅笑。
魏无羡一不做二不休，见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干脆扯了嗓子吆喝：“来一来看一看啊，不要错过！名门修士蓝忘机，含光君，箭法天下无双，押注了押注了，包您赢啊！”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颗骰子，望天一抛，接在手里，“必须押咱二哥哥！”
众人敲着这一只自娱自乐却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的兔子，面面相觑。
蓝忘机无奈地看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说的话旁人无法听懂，分明是说给身边的兔子湛听的。他刚想去拿那骰子配合魏无羡一下，就听得身后动静，熟悉的感觉传来，顿时激灵了一下。
一个邪魅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咦！这不是忘机兄吗？”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