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心xy

第二章 盗匪

由东瀛回到琅琊山路途还挺远，其中也是不乏贫困荒凉之所。

飞流的高烧已压了下来，难治的是剧毒与灵术。控术之人已死，只是这巫术难除。只得慢慢想办法了。

这一日日已近中天，蔺晨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只是放眼四顾，无一家酒店。

察觉有异，蔺晨提了剑，足尖一点，飞身跃出车箱，将矛头直指车夫。

“我游遍天下山水，若不是有意绕道，绝不会如此。”这一来，半是试探，半是恐吓。

却见车夫不赶不慢，镇定自若。悠悠说道：“公子何以说游遍天下？纵使天下山水览尽，却也未见得知晓天下之路，这一带向来荒芜，若走近路，自然以此路最佳。”

这一席话更引起了蔺晨的疑心。

却不动声色，点点头，装作寻常公子，只说道：“那就给本公子快些。”

“是是是，这路出去了便是大路。”

蔺晨回到车中，对梅长苏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梅长苏悄声问道：“可知是什么目的？”

蔺晨又摇摇头，亦压低了声音答道：“估摸着大概不像是认出了你我或是飞流，不像仇杀，大抵是劫财吧。”

“无妨，有你。”梅长苏笑道。若是几年前，林殊是否会和他们闹上一闹呢？这次去东瀛没有带上黎纲甄平，也没有再动用其他护卫，就看蔺晨的了。

看得出来，蔺晨也很想跟他们玩玩，看看这些人，准备如何打劫江左盟宗主与琅琊阁少阁主。

……

行不多时，蔺晨眉尖一动，对梅长苏暗暗点头——果然有动静。

梅长苏展颜笑道：“是不是我们出行得太招摇了？辰公子你好大手笔！”

蔺晨瞪一眼梅长苏，继续凝神聆听。手上佩剑渐渐握紧。

车后方，尘土飞扬，几匹快马飞奔而来。白杨树枯木条条，一片肃杀之气。

“我说你们两个病怏怏的也就算了，难道他们看不出我……”蔺晨挑挑眉，“一身武艺吗？”

梅长苏忍俊不禁，“就你？你这不正经的样子，哪里像武功高强了？”见蔺晨板起了脸，才退一步，“你最多就是个普通江湖么，哪有那传说中的那样仙气飘飘、那样神秘莫测啊。”

蔺晨把剑一收，一脸严肃，“不！打！了！”瞪着眼不说话，分明是抱定了死不相救的样子。可是等了半天，梅长苏还是悠哉悠哉地看着窗外不理蔺晨，蔺晨只好换一脸邪笑，引逗着梅长苏：“你说……怎么玩？……听你的。”

梅长苏将身子向后靠靠，“我们从车中溜走吧。到时候他们掀开车帘……”

话还没说完，蔺晨便皱着眉头一脸嫌弃：“一点都不好玩儿……”

梅长苏无奈道：“你说，飞流还没治好，我又武功全废，你一个公子哥儿，怎么保我二人？”

蔺晨大不高兴，“我怎么就做不到了？正是因为有你们两个病人，我才要让他们恭恭敬敬地送我们走！你们才好舒服些嘛。”蔺晨说完，变得得意起来。成计在心，也不知是什么鬼伎俩。

“好，看你的了。”梅长苏看向飞流，也同时变得如熟睡的飞流一般安定。

远处马蹄声顿响。蔺晨叹口气道，“这些人，也不懂得小点声。看得出只是对付寻常公子哥儿啊，也不派些高手，就连前头赶车的都只是个寻常赶车的，一看耳力就不好，要不你能说那么多话？”

“我知道。不过是想逗逗他罢了，谁知道他居然听不懂。”梅长苏心下有些不快，只觉得没能整到蔺晨。不过也同时知道琅琊阁的神秘，因此也说得极其含糊。

“嗬，你倒是更逍遥。琅琊阁这种神龙不见首的神秘地方，名头是随随便便挂着的吗？阁主能轻易暴露身份吗？”蔺晨也大概知道梅长苏之前是故意说的，此时便微微一笑。

“来了。”

“哦。”

只觉车箱一震，随即停了下来。听见车夫的讨饶声，随即，蔺晨便出场了。

“这怎么了？给本公子解释解释？赶车的？”说着缓缓探出身子，一脸富家子弟气势凌人的样子。突然脸色一变，吓了一跳，“这……这……这怎么了？我……我……各……各位大侠……要什么？万望饶命啊。我定当配合。”一脸害怕竟被演绎得活灵活现。

梅长苏在车里小声说道：“你应该说，小的我定当配合。”语带嘲讽，还听得出笑意。

蔺晨心里想着梅长苏的坏笑表情，还想着到时候怎么给他下苦药来报仇，一边也不敢太过放松，看那些赶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劫匪相互点头对望了一下，一个最强壮的约摸是领头人的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那便乖乖留下买路财。”

蔺晨看他们一行十人，风尘仆仆，心想，等下大概你们就不只是风尘了，而是满身黄土了！

却还想再演一会儿，便继续战战兢兢地答应道：“是，是。”转身回车箱，摸了一袋碎银子，拿在手中。临了还不忘向梅长苏得瑟一下。

那强盗一大步上前就要抢去，蔺晨却手一缩，“我说这位大侠，可否给我……留一些？”

“你会只有这些？乖乖全交出来，饶你不死！”

“可是……我确实只带了这些啊……”蔺晨装出一脸无奈。“要不，我们分一下吧？你说我这么回去，我兄弟定然又绕不过我，这镇州知府大人对自己大哥还真是严厉啊……”蔺晨心中好笑，还占了知府一个便宜，反正那些强盗也不敢去知府那儿告自己这事儿。

谁知那强盗半分不信，提剑指着蔺晨讥笑道：“我还说我是那知府他大爷呢，你便怎的，叫我什么？”见蔺晨不言语，那强盗愈发说得得了意，“我便告诉你吧，这镇州知府何尝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他是……”又忽地止住了话头不说了。

蔺晨略一皱眉，厌恶之意顿起，忽听得较中咳嗽声，声声急促，想是动了气。

同时强盗也听清了声响，提剑划过：“车上所有人，物，都下来！快！”

蔺晨本就气这官府纵容、强徒欺民，此刻拔剑出鞘，剑气逼人，寒光一凛，果然一把绝世宝剑。

以一敌十，又护着车，犹占上风。刀光剑影下，蔺晨提剑只是防身，并不用于攻击，真正出招也只是拳脚上的，并未下杀手。

“毕竟只是劫财而已，长苏，你说怎么办？”蔺晨一面飞身应敌，白衣翩翩落下，转瞬间已有四五人倒下，一面悠闲地问道。

梅长苏正待回答，忽见一边的飞流突然睁开双眼，起身，跳出轿中，加入了打斗。原来药效已减退大半，而飞流本身又受训的是暗杀，故而听闻打斗声随即惊醒，并加入了其中。

蔺晨也是一惊，却见飞流身手诡异，招招毙命，若不是伤后无力，只怕已无一人幸存。飞流不分敌我，本能地见人就出手，下一个竟直冲蔺晨。

蔺晨无奈，尽量回避退出，好在飞流年纪尚小，武功还未能比过蔺晨，二来又有病在身，药毒未解，蔺晨还能轻松招架。忽然间却见到一边一个劫匪直奔车轿而去，心下不由大急，大喊：“飞流！”

飞流竟顿了顿，停了下来。蔺晨也无暇顾及这些，奔至车旁，飞起一脚踢飞了那人，才松一口气，又见飞流体力透支，方才那一顿，便已支撑不住。

梅长苏拉开车帘，眼中闪过一片担心，但目光那些呻吟的劫匪，随即一凛，寒色乍现。

蔺晨一把抱起飞流，送回了车上。抱歉地对梅长苏笑笑，“唉，这下子完不成让他们恭送了。还有，飞流没事的。”

听蔺晨这么说，梅长苏稍稍放心，“那些人教训一下就好了，至于以后如何……”梅长苏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神色，突然凛冽的眼神转瞬即逝。“镇州知府决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必是受人胁迫，有把柄被人抓住。你去查一下，看看与滑族或是其他地方官员有无瓜葛。还有，去给这里季帮主提个醒，别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蔺晨叹口气，也不说什么，四下看看，见车夫不会武功，一直躲在一旁倒也没受什么伤，便将他拖起来，接着驾车。

转头看了看身后，还剑入鞘，上了车。

一场打斗下来，白衣上不曾染上一点尘埃。

车里，对梅长苏笑着说：“飞流的身手还真当得飞流二字啊。”

梅长苏瞪他一眼：“好玩吗？”

蔺晨摇摇头，“不好玩……不过……小飞流挺可爱的。”

一辆车辘辘驶向远方，带起阵阵尘土飞扬。

……

一路上车夫小心胆战，一面诉说着自己的被逼之苦，缓缓道出了真相。

“那镇州知府受美色所惑，夜夜笙歌，搜刮民脂。”几句话说得愤恨无比，“那日被强盗头子无意中发现，本来可以为民除害的，他却与那知府狼狈为奸——他负责路过劫财，与那知府三七分账。”

听到这里，蔺晨微微皱起眉头，对长苏摇了摇头。

“后来小的无意中撞见，发现了此事，那头子便逼着我不许说……”

蔺晨问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回，回禀公子爷，小的原本是府里的一名车夫。那日被强人胁迫，不得已才从了如此之事啊……”

蔺晨眉头锁得更紧了，悄声对梅长苏说：“疑点重重，只两分可信。”梅长苏微微颔首，嘴角吐出两个字来——滑族。

“滑族还是在魅惑官府，混乱朝局吗？璇玑公主死后，滑族居然还能……那么这位车夫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些所谓强盗呢？”蔺晨看向飞流那里，心底无端升起一阵凉意——那么小的孩子，只愿他混混沌沌，还是不要介入这诡变权倾的世道中来吧。

“还望，还望两位公子哥儿，替小的诉诉冤情吧……小的愿投身公子府报答。”

梅长苏渐渐握紧衣袖，手指缓缓摩擦。“你且将我等送至廊州外境，便回府衙去吧。一路上不会有人阻挠，你放心。”

“……谢公子大恩。”

蔺晨对长苏看了看，深解其义似的笑了笑。

再过几个村庄，绕几片丛林，便临近江左了。其时江左盟正声名鹊起，逐渐广为人知，也以其盟中情义扬名天下。

黎纲一行人早已在去路上等待，见一辆车辘辘驶来，连忙下马迎接。

梅长苏在较远处吩咐停了车，见蔺晨抱了飞流下车，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挥挥手打发他走了。

见车夫远去，四下张望发现无人跟踪后，方才缓缓走到黎纲一行人边。

“长进了，啊？”蔺晨笑着迈向前去。梅长苏嘴角略过一丝笑意，眼神中又透出一抹凄凉，一抹悲愤。

黎纲俯身行礼，问候道：

“宗主。”

梅长苏点点头，见飞流昏昏睡着，连忙上了黎纲准备的暖轿。

黎纲见了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嘴角竟也流露出一抹笑意，情不自禁地心中一暖。

这一切细微的动作，梅长苏尽收眼底。看向蔺晨飞流，嘴角也挑起出自内心的笑容，温暖着他的心。在这里，在这刻，没有复仇，没有算计，只有浓浓的情义，友情，弟兄情，还有，对飞流不尽的宠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