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逐鹿》第13章 皎皎第四1
文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不论翻手为云复手雨，抑或九天悬河笑且歌，终是千里江山中过往云烟。天上人间，代代更迭，是为轮回。
字数：4113
第13章 皎皎第四1
次日，魏无羡与蓝忘机向江澄辞行。
上午时，三人带着金凌又去了一次密室，魏无羡将所知情况交代一番，片刻后，四下无声。
“这件事，我本不想把莲花坞牵扯进来的，但……”
江澄一扬手：“这件事，我莲花坞管定了。”
金凌适时插话道：“这件事，也必在我金麟台下。”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舅舅，这里的密室，是因为当年这里……”
江澄眉峰一凛，没有接话。他早在发现那一叠信纸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要追查起来实在过于困难，如果暗中的那人没有动作，他们是一辈子也揪不出来的。况且，那场战乱过去，真的还会有人埋伏在他们莲花坞那么久吗？图的什么？
金凌见状，也不再追问，只道：“含光君，你们今日就要走吗？”
魏无羡看了如出一辙的舅甥二人，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点头道：“嗯，现在就走。”
“那我也走吧。”金凌道，“舅舅，下月来金麟台清谈会如何？”
“臭小子！知道我最讨厌你们那清谈！滚！”
“哦，下月十五别忘了。”
江澄：“……”
金凌笑起来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看得出金子轩的矜骄与江厌离的甜美，江澄与魏无羡心中各是一震。
——总算是，拉扯大了吧。
也算是不负交托。
几人草草用了午餐，蓝忘机、魏无羡，还有金凌，便上路了。都是向北而行，前一段路倒还能做个伴。
金凌回头望了一眼莲花坞，道：“这两年哀鸿遍野，流民纷纷南下，官府管不来，舅舅这里就不帮衬一把吗？”
“自然会帮。不过流民南下一事事体重大，朝廷的事情我们玄门不管，但大约的风吹草动还是应当有所了解。”魏无羡难得说得这样正经，连蓝忘机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舅舅这件事上绝对有分寸，当年射日之征时他安顿流民，我还是看着的。这些事……也确实需要自己磨练出来。”
魏无羡的目光逐渐放远，随后又一笑，重新汇聚起来，“兰陵那里没有什么流民吧？北朝在临淄，朝廷最近动静挺大，都是南下，也不知沿江一带能不能应付得过来。还是江南好啊。”
“……”金凌道：“那么，当年这场逐鹿之战，官玄勾结，就没有人管吗？现在这暗暗的风雨，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管？集结所有世家，把这场案子肃清，绝了后患，也顺便理出一个安抚流民的章程来。真是该和官府合作的地方要闹脾气，不该合作时又暗度陈仓。像含光君一样逢乱必出的人就不能再多些吗？天下，也不会是这样的天下。”
魏无羡一把拍了下金凌的后脑勺：“你真以为玄门世家就是逢乱必出、有难必拔刀的、人言‘江湖好汉’吗？涉及到利益名誉，哪个世家不掂量掂量？”
金凌尚不服气：“可我……”
“你什么？”魏无羡抢过话头，“你是家主，你说了算，你一定要管？阿凌，要是晓星尘在，‘霜华’必然早就出鞘了。可是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涉世不深的晓星尘？金凌你记着，含光君的逢乱必出，是建立在真实的实力上的。”
金凌抽了抽眉心。又是实力。因当时听了魏无羡一句话，要多问问舅舅，他不惜云梦、兰陵两头跑，遇事能决断便决断，犹疑便请教。一点点积累、一点点学习，将本还轮不到他这少年的重任用单薄的肩头担起。
到底要怎样的实力，才能做到临阵不惧，一言九鼎？才能看到一个他心目中构想的天下？
“舅舅的意思，这些事情教也教不来，不如自己摸索。”金凌笑了笑，“是啊，当年也是舅舅一力支起莲花坞的，甚至没人指教，全凭自己。含光君，魏……前辈，身在其位，我明白的。”
“小鬼，也给我叫舅舅！”魏无羡笑着去拍他，金凌却摇了摇那只银铃，御“岁华”乘风而去，留下一串铃音。
“这小鬼，”魏无羡半气半好笑地骂了一句，“以后大有前途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人，含光君，管完了这事，我看我们也退隐得了。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哪来那么多恩恩怨怨？”
“听你的。”蓝忘机浅色的眸子对上魏无羡，柔和澄澈似水。
魏无羡轻笑了一声，揽住蓝忘机的腰，登上了避尘，亲昵地蹭过他的发梢，在蓝忘机脖颈间啄了一下。微热的鼻息传来，蓝忘机一把抓住了魏无羡的手，这些日子连轴转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只觉得怀中的人都消瘦了一圈，魏无羡眼下泛着黑晕，可在蓝忘机面前仍是眉眼弯弯地笑着，死扛着父母死谜、前朝战事、未知阴谋的巨压重担，一阵迟来的疼痛刺破了蓝忘机的心。
他一下子抱紧了魏无羡，吻上了心上人的额头。
不论三十三天，抑或十八层狱，他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护着他。
清河地处中原，过江以后时时能见西来的流民，到了东北以后又一股脑地南下，恨不能将江南挤破了。
前两年来时的清河县与今日又有不同。那会儿街边小摊热闹非凡，虽然清河驻地世家聂家当时“江河日下”，但朝廷还未乱，百姓日子过得还算从容。说不上是车水马龙，但也好歹算得上平安康泰，人们安居乐业。
而几年没来，这里却变了天。二人御剑还未落地时，只觉一阵萧索的气息扑面而来，街巷里仅走着赶路的寥寥数人，家家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八月九月光景，千里万里人家。
却不再是当年盛世。
魏无羡别开了目光，与蓝忘机在郊外落了地。
清河聂氏仙门坐落在城郊，远看便能感受到其城堡的森严的血气，黑影幢幢，一眼便知是聂氏的传刀世家。见他们走来，惊鸦四起。
魏无羡道：“怀桑一个风流公子，难为他住在这地方了。赤锋尊在此修炼是好，却难怪怀桑三天两头往兰陵跑呢。”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便是聂怀桑经过那场大变，是否也是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迅速沉下了心性，开始着手反击的呢？
蓝忘机道：“他不容易。但……”他眉头皱了皱，显然对聂怀桑之前一些过激的行为有所不满。
……如果没有蓝忘机与魏无羡在的话，义城里的那群孩子，会怎么样？
魏无羡摇头苦笑，想到这昔日同窗，心情也格外复杂。
两人并肩走入了堡中，由于之前递过拜帖拜礼，聂怀桑已在门口迎着了。“含光君，魏……兄，里面请。”
魏无羡一秒换了副笑容：“怀桑！怎么亲自迎出来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聂家。好气势，好气派！”
聂怀桑笑道：“含光君和魏兄亲自登门，哪有不出门迎接的道理？”
蓝忘机颔首为礼：“多谢。”
聂怀桑：“哎，别那么客气。都是昔日同窗，纵使发生了那么多，情谊总还在的。”
“那是。”魏无羡勾住聂怀桑肩膀，自来熟地道，“也没什么大事，想来我和含光君双修以后还没来回拜过聂家，今天也没带什么礼来，路上玩到清河，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聂怀桑忙道：“魏兄说的哪里话。这边走。含光君请。”
三人坐定，又上了茶，又客套了一番别来缘由，待到外人退下，魏无羡才轻咳一声，收了些纨绔气，单刀直入：“怀桑，你听说过逐鹿之战吗？”
聂怀桑正吹开茶叶，闻言眼睫垂了垂，只是奇道：“那是什么？”
魏无羡忽地抢到他身前，道：“怀桑，义城、云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如今这样，对得起赤锋尊吗？”
聂怀桑放下杯子，一脸惊惧地对着魏无羡与蓝忘机，谈起“赤锋尊”三字时脸上的惊惧看上去实打实的，颤声道：“义、义城？云萍？魏、魏兄，义城是什么我不知道，可云萍城里我被敛芳、金、金光瑶捉了去，现在还没缓过来，魏兄这话什么意思？”
魏无羡眯起眼睛：“你心知肚明。点破就失了意思了。”
蓝忘机不语，安如泰山地坐在一边，聂怀桑那表情却更象是小鬼见了门神、凶尸见了魏无羡。
魏无羡又向前逼近一步：“你和逐鹿之战有什么关系？四十年前那场战争就发生在清河，你这里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聂怀桑带上了三分哭腔，“魏兄，含、含光君！四十年前我才几岁啊！我兄长都没习武呢，我能知道些什么啊！”
魏无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演，等到聂怀桑抽抽搭搭地陈完一番对兄长的情，才慢慢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谁？”
那张纸上画着蓝忘机见到的黑衣人，笔力透纸，平添几分肃杀之意。聂怀桑哆哆嗦嗦接过，一边看一边摇头：“这……这是人是鬼啊？”
魏无羡道：“怀桑，事情到这份上，就别装了吧。我们也没逼你上这一条船，是你自己先上的——”
聂怀桑忽地坐直了，一瞬间纨绔气息全收，常年修刀的凛冽气息竟扑面而来。“魏兄，要是我抵死不认呢？你们这样追查，又是何苦呢？何必把云梦、姑苏，甚至兰陵，都牵扯进来？”
蓝忘机道：“此言何意？”
聂怀桑避而不答，反问道：“你们真决意追查到底？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远比二位想象的要多？”
蓝忘机神色一凛，魏无羡却道：“怀桑，从你这些年的谋划就可以看出，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不会做，更不会砸锅卖铁破釜沉舟地去做这样一件于你而言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俯下身子，“不把一切掌握在你手中，不可能。”
聂怀桑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其实那倒也不一定，我这个人，还喜欢赌。赌莫玄羽会献舍，赌你们会管这茬事，赌金光瑶会破釜沉舟……魏兄，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妨说说，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魏无羡单刀直入：“你和逐月阁什么关系？”
“逐月阁，”聂怀桑挑了挑眉，“合作关系。管事的是玄鸦，正是含光君所画之人，想必二位已经见过了。这座楼建于四十年前，买者是受景王殿下之托，专门看管一件封印的。魏兄可曾见过了？”
“见过。”魏无羡道，“我进过那个密道，听方天、谭夜说，里面封着的是——‘鹿’。”
聂怀桑起身关上门，转头道：“逐鹿逐鹿，封的当然是‘鹿’。里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逐月阁无疑是打破逐鹿之战的一个关键。”
“怀桑，”魏无羡也跟着站起身来，“你究竟为何要查？”
“魏兄，对于令尊令堂的事，我深表遗憾。但是这件事情背后，远不止二位前辈先侠的陨落。如果要说得功利些，那么，这件事情对聂家来说，就是复兴的一块垫脚石。我只要踩着上去，那么——仙督、统领这玄界，便是指日可待。”聂怀桑昂起头，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倨傲。
蓝忘机与魏无羡自然不可能被这寥寥数语惹恼，蓝忘机轻轻摇头，魏无羡则笑道：“这样一件尘封的事情，怀桑若不是闲得无聊……”他指指脑袋，“就是这里出了问题。——所以，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幕后是谁？危机是谁人挑起的？”
聂怀桑亲自给两人添了茶，“久闻夷陵老祖大名，修鬼道者，必有料敌于先的本事、感知危机的意识，果不其然。——幕后我尚未查清，但是谁人挑起的，我大致有数。”
魏无羡道：“洗耳恭听。”
聂怀桑却道：“前方龙潭虎穴，论斗智斗力，我相信二位举世无双。可若是机关算尽、翻云覆雨，不知二位……”话音停顿，聂怀桑眸色深深看向二人。
蓝忘机揽过魏无羡，道：“总有我护着他。”
魏无羡一哂：“要查。”
“好。”聂怀桑一身黑袍上暗纹流动，长袖轻摆，打开了厅堂之后的一扇暗门，“二位随我来。”
TBC.
*此时此刻的我在终南山上断着网体验隐士生活，这里是定时发布，回来回复评论哟~
*金凌大小姐会成为最好的家主！！
